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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绯绘】Blood fang(181014新户绯沙子生贺)

*

生贺连击

吸血鬼梗



1.

森林的古堡。

对于这个你们会想到什么呢?吸血鬼的栖息地,亦或是科学怪人的巢穴?反正都是超自然事件的高发地点。托友人的福,绯沙子也跟着看过不少恐怖片,对这种诡异的地方向来敬而远之。而现在,她却坐在森林古堡的大厅里,在刻板的钟声中、在摇曳的烛光下、在古堡主人的注视里,大快朵颐。

她切了块牛排丢进嘴里,没怎么细嚼就咽了下去。在森林里迷路的那段时间太难熬了,她走了整整一天,滴水未进,哪怕到了现在,饥饿感还是如影随形,强迫她一次次把食物填进嘴中,吞进腹里。

这盘牛排显然无法满足绯沙子的胃口,她甚至连刀叉都没放下就瞄上了下一个目标。偌大的餐厅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,忙碌的用餐者趁着盘碟交换的间隙看过去,古堡的主人坐在餐桌的另一头,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。

“不够么?再来点?”古堡主人建议道。

绯沙子尴尬地摇了摇头,忍着饥肠辘辘放下餐具。她不知道自己吃了多长时间,她面前的空盘已经堆成了小山,而在这段时间里古堡主人却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完,袅袅热气正不断地从她的茶杯里升起。像是注意到绯沙子的视线,又像是没有发现,她从餐桌上慢条斯理地抬起一条胳膊,执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
绯沙子脸红了,她又一次对自己感到失望。不,不仅是有失礼节的抱歉,更多的是因自己曾经怀疑这位淑女而生的羞愧。

“够了么?”古堡主人又一次问道。

“嗯。”她点了点头,垂头看向自己藏在桌下的双手,十指交叉扣紧,“我……我为我的粗鲁感到抱歉,我也没想到会这么……”她舔了舔下唇,左手按在腹部,唯恐那里再发出什么失礼的声音,“总、总之请让我为这顿饭——”

“我不会为赠予的东西索要报酬。”古堡主人慢悠悠地开口,伸手将鬓发抹开,食指指尖悠哉地滑过发丝尖儿,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插话有什么不对,反倒是绯沙子悄悄红了脸,躲闪的双眼中写满了被戳穿的窘态。

她掐了掐手指,决定再做一次争取,“虽然这话有点奇怪,但我不想太麻烦您。”

“这不算是麻烦,”古堡主人的接话恰到好处,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,像是算准了她会这么说,“这点小事对我而言不算什么,只要你记住我的话就行。”

绯沙子忙不迭地点头,慌慌张张地拉开椅子,学着古堡主人的动作一起站起来,可这个学习却不是那么成功:高脚椅被拉开,又推回桌子里,椅脚尖叫着刮过大理石地面,又踩在了桌布边缘。等绯沙子察觉时她已经收不住力气了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物件——尤其是被她吃空的碟子山——摇摇欲坠。

看着顶端摇晃的骨瓷碟子,她的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。在这短短数秒的僵持中她在脑子里模拟了数种情形,无一例外的是她会把这一切搞砸。

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惊胆战,那些堆起的餐具在几次晃动后居然又稳稳站住了,它们在桌上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,就像是游戏后期的抽积木,比起把它们扶正,她甚至认为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。

绯沙子松了口气,抓着椅背,更加小心地把它继续推进去。洁白的桌布上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而染上额外的污渍,她的目光从桌上排布的烛台上快速略过,铅灰色的烛台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,但非常实用,哪怕在刚才的混乱里都没有一滴蜡被洒出来。

这只是表象。她在心里嘀咕着,越发自责于自己的笨拙。就看见的东西来看她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,但隐隐能够嗅到的焦味却让她倍感不安,兴许还是有点火苗露出来了?只是落到了她所不知道的地方。

她想要道歉,却被古堡主人细声打断,“那么我带你去休息吧,”她说,端起一盏烛台后示意绯沙子跟上,“你的房间在一楼,你可以随便动用其中的任何东西,也可以在这所城堡里随意参观——但不要往下走,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。”

绯沙子面色一肃,虽然对方看不到她的表情,但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,郑重开口,“是,这件事在最开始您就叮嘱过我了,请您放心,我不会打破和您的约定的。”

古堡主人的脚步微微一滞,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迈开,绯沙子紧随其后,跟着她穿过阴暗空旷的走廊。这一路上她都在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乱转,可惜成效不大,走廊两边的墙壁上只挂了两三幅油画,它们的涂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暗淡,却始终捉着绯沙子的注意力,让她移不开眼。

她在心里赞叹这些艺术品,却又不禁疑惑。她在这些油画上感受到了些许熟悉的感觉,但在她的记忆里,她的确从未见过这些画——无论是赝品还是介绍。

“你很喜欢这幅画么?”古堡主人的声音悠悠传来,烛台随即被递到她的眼前,照亮了油画的下半部分。

“是的,这是一幅真正的艺术品!”绯沙子仰着头,痴迷地盯着眼前的油画,她既没在意发问的是谁,也没留意自己说了什么,只是本能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倒了出来,“毫无疑问的,这是幅杰作——这种笔法,以及色彩的把握……我很想将它与同期的几幅名作进行对比,可遗憾的是我做不到,”她叹了口气,依然不舍得把目光移开,“我的知识储备不足以让我判断出它的创作时期,从色彩的应用上,像是17世纪的产物,但其中运用的一些技法又太过先进,即使放到现在也不显突兀——很矛盾不是么?但不同时期的所独有的年代感却能在这幅画上共存。”

“不,不只是这幅,”她摇了摇头,侧头看向不远处对称挂着的另两幅画,“同一风格……不是模仿之类的,我很肯定它们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,和……”她突然住了嘴,偶然窥见的事物让她又一次想起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。绯沙子顿了顿,竭力在面上做出一副着迷模样,“……不,它们不一样。真是令人惊叹,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所见到的美景。”

这样轻飘飘的恭维却取悦了美丽的古堡主人,绯沙子耳边传来一阵悦耳轻笑,连烛火都在愉快地摇动着,她的影子跟着打了个颤。

“很少有人会这样夸奖它们,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,”古堡主人懒懒开口,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绯沙子突然绷紧的下颚,“无论是作为收藏者还是创作者,都是如此。”

 

2.

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,她的客房舒适得令人惊讶。

没有堆叠的灰尘,没有挂满角落的蜘蛛网,每一件家具都像是被刚刚擦拭过,干净得不像话。整个房间都被壁炉烤得暖融融的,绯沙子抹了把汗,又解开外套,把它挂在床边的衣架上。她在床边坐下,柔软的床垫和天鹅绒床单的触感让她不禁轻叹,干脆仰身倒进床里,看着天花板发呆。

这是她失联的第七天,自从进入这个森林后,她的通讯工具和引以为豪的方向感就完全失了灵。在误入这座古堡之前,绯沙子在森林里探索了好几次,用最老套的方式,在树上刻画标记来确定自己的方位。最长的一次她足足走了三天,以她的速度和在森林外围时对这里的范围估算,她应该早就能走出去了,而不是继续在森林里打转——不,这个说法也不准确,因为她所探索的都是“未知”的道路。

绯沙子闭上眼,躺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,忍不住攥紧双拳:在她的探索过程中,她一次也没见到过自己留下的标记,这代表了什么?她甚至不是迷路,只是……走不出去。

床头柜上摆着铜质烛台和她的通讯器,这个东西在平日里一直响个不停,喋喋不休地向她传达着下一个任务,现在却像是哑了一样,静悄悄地躺在那,连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
她又叹了口气,翻身从床上坐起,侧头看向燃烧的壁炉。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件宽敞整洁的房间,视线从烧得滋滋作响的壁炉转到铺了绒布的小圆桌,和自己手边的这盏不同,在圆桌上放着的是一盏银质烛台,和之前在餐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;与圆桌配套的是两把高脚椅,三者的摆放很考究,为了不破坏这份和谐,她甚至连坐都没坐过一次;靠窗的那一边是几个置物架,她的包和森林探索的战利品都放在那儿,挨着暗红色的窗帘;这里的窗帘是双拉式的,它们靠在一起,密合无间,把帘后的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,只有在轻风里偶尔会卷起边角,露出那深渊般摄人魂魄的黑暗和……

绯沙子的双眼猛地睁大,心脏被重重捶了一拳。

——在窗帘的间隙里,她看见了一只红眼睛。

她脑子里嗡地一声,本能叫嚣着逃开,可她的身体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,不顾大脑的指挥,快步跑了过去。

——不要。

绯沙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,像是被一只手攥住,每一次鼓动都伴随着难言的压迫感。她死死盯着风落后又一次闭上的窗帘,双手抓住了布料的两侧却又毫不迟疑地将它们拉开:她看到的是漆黑一片的森林。

她在窗户前呆站了好一会儿,直到一阵冷风把她吹醒。

绯沙子打了个颤,随着凉意的来向往下看去,她发现这里的窗户其实是多层结构,最下面那一扇没有关牢。

绯沙子舒了口气,慢慢松开手指,试着关上那扇窗。她的双手抖得厉害,手心里满是冷汗,这让她尝试了好几次才把窗户上紧了锁。

她抬头看向窗外,唯一的见物仍是夜幕下的森林和自己的倒影。

“是错觉么……”绯沙子喃喃,伸手将窗帘拉好,她的手指在暗红色窗帘上留下了深色水迹。

她后退几步,摸索着扶上椅背,一屁股跌坐在高脚椅上。她看着蜡烛上跳动的火焰,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。当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,让它们能叠在一起,不再颤抖时,熟悉的空腹感又一次席卷而来。

绯沙子叹了口气,不得不去窗帘那把自己的包拿过来。她在抓住包带时仍在密切关注着窗帘的情况,这次没有突兀的微风作祟,两张窗帘严密地合在一起,为她挡住了一切她不愿知道的东西。她揪着包坐回到圆桌前,在暗袋里摸出个小药瓶,从中倒出三颗药直接吞下。

她按着腹部等了一会儿,火烧般的饥饿感才渐渐消去。无力地靠在椅背上,绯沙子拿着药瓶晃了晃,从中传出的只有几声脆响,“看来剩下的药也不多了啊,”她自言自语道,另一手的手背覆上额头,“这次消耗得真快……”

疲倦的旅人闭上眼想休息一下,但那只红眼睛依然浮现在她的眼前,如鬼魅般纠缠不休。这个念头让她一个冷噤,顿时没了放松的心情,虽然只是一闪而过,但她确定那只红眼睛是真实存在的东西——甚至不是森林里饿狠了的野兽,那只眼睛的所有者应该是……某些更为神秘而危险的,“生物”。

多么可笑,她是一个科学主义者,可当面对异象时,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归结于那些传说中的造物。

想到这,她的唇边不禁弯起自嘲的微笑,又渐渐消失。

不知为何,古堡主人的倩影突然钻进她的脑海中:与时代不符的穿着,小鸟般的胃口,啜饮红茶的姿势优雅如书本中才能见到的贵族,冷淡端庄,却有着奇特的好奇心。

是的,古堡主人一开始并不想收留她,后来改变主意仅仅是因为她展示时间所用的腕表——这东西常见到连她都能拥有一块,完全不值得被那位淑女所瞩目。

从眼角瞟了自己的腕表一眼,现在的时针正指向11点整,她放下手,侧头去看客房的房门。

她突然有点渴。

***

绯沙子持着烛台,轻轻带上房门,目光随着转身的动作从走廊深处一溜而过:古堡主人所叮嘱的千万不要过去的地下室就在走廊的尽头,但那里并不是她的目的地。她慢慢走向餐厅,脚步回响在走廊里,这一路上她始终目视前方,不敢回头。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,还是……真的有什么,她总觉得自己是被注视着。

她的步伐越来越快,因此而生的脚步声也跟着密集起来,像是追在她的身后。蜡烛上的烛火被带着向后飘动,几滴烛泪随之晃了出来,溅到她的手上,可是她顾不得这点小事,只求着赶紧走完这一段路。

绯沙子循着光转进餐厅,正巧对上独酌的古堡主人。金发淑女换了条贴身的露背礼服,坐在主座上独饮红酒。当她执起高脚杯,贴于唇边扬起头颅时,几缕侧发垂于颈侧,露出了那优雅的喉间线条。

绯沙子突然觉得口更干了,她的喉咙动了动,吞下的那点唾液却无法满足她的需求。

“你是想参观下我的城堡么?”

古堡主人的声音慵懒,绯沙子吓了一跳,赶紧改为双手捧住那差点掉下的烛台。她的脸颊通红,垂头盯着手中的烛火,怎么也不肯再看古堡主人一眼,“我……十分抱歉,我只是想来喝点水。”

“是么?我以为你会探索下我所说的禁地,人类的好奇心不是永无止境的么?”

绯沙子有点楞,古堡主人的发言太过直白,她有些不确定那位淑女之前的千叮万嘱到底是禁令还是引诱,她想了想,视线从手中的烛火转到桌上的烛台上,终于开口,“人的好奇心是会驱使我们探索一切,但尊重和守约同样会约束这点。无可否认,我是对您刻意提出的地下室感到好奇,但我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发掘您的……秘密。”

“是么?”古堡主人不置可否地晃了晃酒杯,仰起头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。她朝绯沙子笑了笑,烛火下的笑容迷蒙,“时间不早了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明天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,请自便。”

“那么,夜安。”说完,她向绯沙子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

直到古堡主人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,绯沙子才取回了自己的心跳。

***

正如古堡主人所说的那样,直到她离开前她都没有再次见到那位金发女郎。

她带着行囊在大厅里伫立,从清晨站到了朝阳初升。古堡的窗户全都被厚实的窗帘遮住,只有些许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,在地面与墙壁上投射出道道光线。她深深吸了口气,双手抓住拉环,将古堡大门缓缓拉开,她扭头向后看了一眼,那是个清冷寂寥的大厅,哪怕在阳光下也毫无生机。

——正如它的主人。

 

3.

村落的轮廓渐渐进入视野,绯沙子舒了口气,步伐变得越发轻快。

在告别林中古堡后,她又花了一天才走出那个森林:野兽们的纠缠不比在迷雾中行走轻松,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一路上到底宰杀了多少只恶狼,这帮畜生像是通晓了人类的狡猾与警惕,在她刚进入森林的那段探索里连个影子都没有,现在却倾巢而出,不顾她手上的鲜血与武器,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她身上扑。

可即使如此,解决那些恶狼也没耗费绯沙子太多精力,这点连她自己都吃惊不已。

她不急不慢地走在回村的路上,夹杂着草根和石块的松软的泥土里渐渐出现了人造砖块。绯沙子低头瞧了瞧,在她离开前这条路还没有延伸到这儿,以后也不知道会建到哪里去。她在微风里深深吸气,展开双臂,好让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能跟着消散点,她在与恶狼的搏斗中收获的战利品不只是几张狼皮,还有满手鲜血。

绯沙子在风中沉思,她看看自己的双手,再看看脚下笔直的道路,一直困扰她的违和感渐渐凸显出来。

那场恶战不如她想象中的激烈,甚至能称得上是一边倒。她从最后一只恶狼身上爬起来,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失败的袭击者,恶狼的肚子被她剖开,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灰白色的皮毛和她的小臂。这头狼已经命不久矣,鲜红的长舌头垂在嘴外,那双眼睛混沌不堪,却仍聚集着深深恶意。

她把沾血的匕首插回腰后,蹲下身细细打量着这匹垂死的恶狼,皮毛干枯,四肢细长,收缩的腹部皮肤紧紧勒在肋骨上。

这只狼……不,这群狼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了,所以它们才会不顾一切地袭击她么?

这阵袭击是在她快要走出森林,完全看不到城堡时才发生的,就像是野兽们挑好了时机,亦或是……

“这怎么可能?”绯沙子失笑,垂在身侧的双拳攥紧。

——亦或是,直到那时才被放开链条。

***

“绯沙子姐姐!”

最先发现她的是在村庄门口玩耍的孩子们,一看见她就圈圈围了上来,挤在她腿边,扬起的小脸上笑得毫无阴霾。绯沙子忍不住微笑,弯下腰拍拍他们的头,又从包里掏出特地带回来的零食分给孩子们。

这种非必需品的物资在村庄里很少见,孩子们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过去,带着新的喜悦继续他们的游戏。

她走在村庄里,一路上不时有人来向她打招呼。这里的人和善而知事,对于她的回归,人们恰到好处地表示了惊喜与欣慰,但也体贴地不去追问原因。生活在这座村落里的人们大多无家可归,他们经受了磨难与煎熬,也更明白适可而止。

这里唯一的医生就住在村庄中央,除了平日的治病疗伤外,也负责他们的药物供给。这次算绯沙子运气不错,在她赶到时医生正好结束了最后一位病人的治疗。

“好久不见,药吃完了?”医生大半张脸都包在口罩里,仅仅露出的双眼波澜不惊,像是对她的出现毫无兴趣。

“是的,这次的用量比较大。”绯沙子拘谨地坐下,双手放在膝盖上,“我的症状在这次旅行中好像变得更加严重了,按原来的剂量已经无法压下那种饥饿感。”

“哦?”医生抬起头,眼神锐利,“你做了什么?吃了生肉?”

“没什么,可能是因为在森林里迷路了,太久没进餐。”绯沙子犹豫了下,还是略过了那座古堡和古堡主人。

医生点了点头,重又低下头去继续书写,“嗯,那就给你加大剂量吧,不用太在意。另外记住我说的话,不要碰生食,未经处理的肉类会让你的情况变得更糟。”

“那血呢?”她神使鬼差地问道。

医生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让她不禁低下头,背上冒汗。半晌,她才听见一句幽幽的回答:“那是最糟的。”

***

从医生那离开后,她又去了书库。

村庄的书库可以说是绯沙子的第二个家,甚至连管理员都给了她最大的特权,让她随时都能来查资料。她问管理员要了笔和纸,匆匆敷衍了对方的问候就直奔自己的目的地。绯沙子把纸摊开,迅速勾勒出森林古堡的轮廓,又凭着自己的印象补上细节,直到把自己记得的一切都填进去后,她才放下笔。

绯沙子伸手掸去纸上的碎渣,把这幅画举到眼前认真打量:巍峨的城堡,连绵的森林,塔尖上装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怖的雕像,尖牙细尾,像极了人们对于恶魔的臆想。

她突然想到医生的话,和最后那个冰冷到陌生的眼神。医生对他们从不算亲近,与其说是病人,倒不如说是实验品。而在她的问话后,她的身份好像又有了另一重意义:医生的眼睛里凝聚了杀意与仇恨,就像是……就像是那时的恶狼。

“食尸鬼啊……好久没见这个了。”耳边突然响起的感叹让绯沙子一惊,立刻攥紧了左手,右臂并合,毫不犹豫地向后击出一肘。她的攻击却落了个空,对方很了解她的行动模式,趁着她收拳二次攻击的间隙制住她的左臂,绯沙子眼前一晃,抓着的画像随即到了对方手里,跟着画像向上看去,她看到的是一个熟人:红发青年正站在桌子边,一手摸着下巴,正饶有兴趣地对她的画指指点点。

“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拿这个做装饰,”幸平创真乐呵呵地把画举高,食指戳在雕像上,“我还以为这类东西只有几个世纪前的老古董们喜欢,没想到啊没想到……哎这个现象叫啥来着?流行的轮回?”

“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”绯沙子按着额头皱眉,“另外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
“和文绪太太说了一声她就放我进来了,”幸平创真随口答道,“她说你看起来魂不守舍的,大概是想让我看着你一点吧。”

“没什么,”绯沙子心下一暖,“我只是有点累了,之前的旅行里遇到了不少事。”

“不是那么愉快?”红发青年挑眉,把画卷成轴后轻快地敲击掌心,“我也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呢,最有趣的是一对兄弟,据说是双胞胎但两人一点都不像。弟弟是个黑发大高个儿,哥哥却要矮的多,还是金发……啊,不过两人都是蓝眼睛,一些习惯也很相似,嗯……”他摸摸下巴,歪着头想做个总结,“所谓的兄弟就是这样吧?血缘的联系?”

绯沙子想翻白眼,她真不知道她的朋友为什么会这么精力十足,又总在意些奇怪的地方。绯沙子没有父母,但这不代表她就无法理解他人的亲情,反观幸平创真,明明和自己父亲生活在一起,却对血缘联系抱有好奇,简直和那位金发淑女——

“——一模一样。”绯沙子喃喃。

“什么?”

“你让我想起了我在旅行里偶遇的一个人,她就是你所嘲讽的老古董品味的拥有者,”绯沙子转身,直直看向幸平创真手里的纸卷,“不只是食尸鬼雕像,她的城堡里还有许多时代的遗物。里面有很多东西我都叫不出名字来,不过你应该可以。”

 “哦,这可不一定,”幸平创真耸肩,随手把纸卷丢给绯沙子,“老爹估计可以,但我对那些艺术品没什么兴趣,也没认真记过。”

“你果然知道些什么,你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?”

“没啊,来找你玩,顺便看看你的情况而已。”说着,他又自顾自打开画卷。

绯沙子眼皮跳了跳,她眯起双眼,“不要逃避我的问题。”

“没啊?我只是觉得这座城堡有点眼熟啊……在哪里见过来着?”红发青年直起双臂把它举远,脸上带出一些困惑,“哎你记得么?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?”

被询问的对象没有说话,绯沙子双手撑着桌面,死死盯着幸平创真的侧脸:艳色的发,金色的眼,以及,相似的线条。

她终于想起了那股熟悉感——在古堡中就感受到的那股熟悉感——究竟源于哪里。

 

4.

幸平父子的家是一座简单而牢固的木屋,屋里的摆设如它的外观那样简洁实用,唯一与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是挂在正厅里的油画。

绯沙子仰着头,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画,不自觉地走近。画上是一位青年男子的侧颜:艳色的发,却更加服帖;金色的眼,却更加深邃;不知是怎样的画师,才能将他唇边的微笑永远保留下来,让它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中也不曾褪色半分。

“幸平,”绯沙子没有回头,“这幅画,画的是城一郎先生吧?”

“对啊,别看老爹现在一副沧桑大叔的样子,他也是有年轻时代的。”幸平创真的声音懒散,“不过我也没见过这个时期的他。”

绯沙子缓缓转身,她的四肢和脑袋都不像是自己的,只能机械地运作着。她木然地向前看去,红发青年正斜靠在门板上,表情无奈,“我是在本世纪出生的,所以你要问我的事我也不清楚。老爹有时会和我说说他的过去,但他讲得又笼统,每次还都是不同的话题,所以……你知道的。”

她随着幸平创真的视线再度看去,晕涂法的使用让画上的幸平城一郎鲜活而生动,毫无疑问的,从画技手法来看,它与古堡里的作品们出自同一人之手——甚至是一切的开端。

绯沙子缓步走近,短靴踏在地板上吱呀作响。她仰视这副杰作沉默良久,仔细探寻每一寸,最后,她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
“剃切,绘里奈……”她咀嚼着这个名字,“这就是她的名字么……”

帷幕拉开,古堡里的一切异象都有了解释:不平衡的时间,怪异的古堡主人,以及那转瞬而逝的红眼睛。

绯沙子猛地握紧领口,呼吸变得急促,本能叫嚣着哪里不对劲可她却无法细究下去。

“新户啊……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吧?”她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,停在她身后再无动作,“你知道的吧,其实——”

她瞪大了眼睛,隔着额发看向她的陌生的好友。幸平创真的金眼睛里隐隐显着一抹红色,嘴型变换像是慢镜头一般在她眼前播放。

绯沙子心口一窒,一把推开幸平创真,冲出了木屋。

***

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,天色又是几个轮回,当她冷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那座森林,古堡的尖顶隐隐可见。

绯沙子稳住心神,一步步踏向古堡,推开大门。和她离开时的别无二致,古堡大厅空无一人,摆放的餐具没有丝毫被动用的痕迹,就像这里从未有人居住过。她合上门,自己靠着坚实的大门滑坐在地。绯沙子双手抱膝,将头埋在双肘间,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,或许是因为古堡主人——剃切绘里奈——可能是唯一一个愿意告诉她真相的人。

没有探索的意志,没有逃离的决心,她抱膝坐在地上,从正午等到入夜。在座钟的敲击声里她感到熟悉的燥热席卷而上,从她的小腹一路蔓延,惹得头脑一片混沌,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吃药。

绯沙子咬着牙,抖着手从腰袋里取出她的药,她的手掌颤抖得厉害,虽是抓住了药瓶,却不小心打翻了同样别在腰后的水壶。

泼出的清水在大理石地面上融成一滩,映出她的身影。绯沙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水面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,她看见了一双幽幽发光的红眼睛。

——那是她的眼睛。

“非常守礼呢,守礼得不像那群人能教育出来的玩具。”

古堡主人拍了拍手,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城堡里,她赤足走在大理石地面上,蕾丝睡裙勾勒出她的身材。她走到绯沙子身侧,毫不费力就把跪坐在地的绯沙子拽了起来,抬起她的下巴,强迫绯沙子看向自己。

她看着绯沙子的表情从茫然转向痛苦,不禁舔了舔下唇,微笑越发深沉,“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他们送来的甜点,没想到却是只自投罗网的小羔羊。看在你的礼节的份上,我宽恕了你的无知,那么这次你又想要什么呢?”

紧紧盯着那猩红的双眼,绯沙子哑着声音,一字一顿,“我想知道,真相,”她的表情变得狰狞,咬紧的牙关咯咯作响,“我是,什么,为什么会,这样。”

像是享受她的愤怒,古堡主人单手抵着下巴,居然轻轻笑出声来,“你的话,是人造的吸血鬼哦,”她的眉眼弯起,看上去很愉快,“人类的进展很不错,让你能够拥有强壮的身体和夜视能力,美中不足的两点是寿命和理性,实在是很可惜呢。”

绯沙子睁大了双眼,满脸惊愕,随着古堡主人的话语,她的脑子里跟着流窜过许多画面,最后定格在燃烧的村落。医生告诉她,她的家乡是被强盗肆虐而破灭,可在她复苏的记忆里,她看到的却是失去理智,相互残杀的类人生物。

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,垂于身侧的双拳却死死攥紧。

满室的寂静里只有座钟还在嘀嗒作响,古堡主人突然笑了,愉快地放开她的下巴,任她跪倒在地。

“呵呵,我改变主意了。这样做应该比让你自生自灭更有趣,”丝毫不受她的情绪影响,古堡主人依然笑得端庄,“你想不想继续追寻真相,为自己报仇?”

绯沙子看着她没有说话,充血的红眼睛渐渐犀利。

古堡主人微笑,双手揽住她,凑到她耳边低语:“那么,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吧。”

说罢,她张开嘴,尖齿优雅地划开绯沙子的皮肤,轻柔地咬了下去。

“你是我的了。”

 

5.

避世已久的血族亲王剃切绘里奈,在那一天有了自己新的眷属。

同年,“猎杀”计划启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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